十大丑陋雕塑评选热遍网络 网民无厘头，还是艺术亵渎审美？

 本报来自记者 谢培 发自广州  2012年年末，在网络传了多时的各城市“丑陋雕塑”也有了一份年终榜单，经过网友的票选，煞有介事地排出了先后。  这个由搜狐主办的“2012首届全国10大丑陋雕塑评选”（以下简称“丑雕评选”）结果出炉。这一场“没有最丑只有更丑”的比赛，入选十大的不乏名家作品，到底是不懂艺术的网民无厘头，还是城市艺术乱来了？  据其官方主页介绍，该评选自2012年8月10日起由“发起单位邀请数位评委共同探讨”、“初步拟定参考标准”，9月初于“全国多个城市举办主题沙龙”，但原计划的“征集及海选”和“50进20”两个阶段因故取消，评选截止日期后延一个月。  主办方宣布这场“完全由网民自主投票的评选，活动历时3个多月，总投票数近500万张”。至投票截止，湖北美术馆馆长、雕塑家傅中望作品《生命》得票最高。重庆大学人文艺术学院院长、雕塑家郭选昌作品《记忆山城》居次。两者的网络票数均超30万。进入前十名的，最低者得票亦超过20万。  “丑雕评选”主页上，标题中的“丑陋”两字被标红放大。下方副标为“城市雕塑如何契合城市发展”，这是发起者们希望借评选来探讨的题目。探讨未能如愿，“丑”字吸引足了眼球。  输入关键词，搜索结果“2012首届全国十大丑陋雕塑评选！”被百度置顶并标明“推广”，网页介绍中，“没有最丑只有更丑”很是有力，2013年1月2日凌晨，这句“口号”被撤下，但它已在网上传开，亦在纸媒落地，并和“亵渎城市审美”一起，成为“丑雕评选”最为普遍的报道基调。  这让2012年屡屡成为争议主角的城市公共雕塑再度成为焦点。  “网民评比的结果挺纯粹”  评委包泡是“丑雕评选”发起人之一，l967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，l980年参加第二届“星星美展”，后创办曲阳环境艺术学校，组织成立北京怀柔山林雕塑公园，现致力于以城市景观为主的艺术批评。  “三年前的全国建筑年会上，我提出搞‘丑陋建筑’评选，有人说：先搞搞你们雕塑界的事吧！”包泡对时代周报记者说。2011年年初，包泡与中国艺术研究院建筑艺术研究所副所长王明贤发起“2010年中国十大丑陋建筑评选”，取得较大社会反响。2012年，搜狐网找到包泡启动“丑雕评选”，并计划沿用“丑陋建筑”的评选方式，由专家学者评定“获奖者”。  “丑雕评选”拉起了评委团队，但评选计划未能执行。包泡解释：“先后讨论多次，最后大家的一致意见是干脆让老百姓选吧。来看看改革开放后，中国老百姓对城市雕塑的看法。”于是，“丑雕评选”修订了流程并推迟了截止日期。  列名“评委”的专家，为何不愿担起评委职责？中央美术学院雕塑系主任隋建国向时代周报记者解释“客串评委”的缘由：“发起人包泡和王明贤有公共知识分子情怀，想要干预城市雕塑。情怀挺好，但城市雕塑却是一个挺难弄的事儿。我退出这个圈子已久，他们要做，我就支持一下，算是友情出演，站台助威。”  “最后要不要专家来评？评委们有过争论，我主张不要”，隋建国说，“你很难根据一张图片来决定一个雕塑的好坏。城市雕塑有三个主要因素不能忽略：雕塑尺度和周围环境的关系、雕塑题材和背景文脉的关系，以及雕塑家的一贯风格和艺术造诣。一张图片完全反映不出这三大要素。专家参与评判，唯一依据也只是一张图片，容易变成瞎评，丧失标准。”  隋建国说：“网民评比的结果，我觉得倒是挺纯粹。”“挺纯粹”三个字，他用了重音。  结果“让人说不出话来”  但换一个角度，隋建国就认为“这个结果不咋地”。他指的是《生命》在“丑雕评选”中“拔得头筹”：“雕塑原作我没有看到，不了解它的尺度、文脉，也就无法评价。但傅中望是中国数得着的好雕塑家之一，我相信《生命》是他的严肃创作，应该差不了。”  隋建国说，面对这个结果，两位发起人“也有点说不出话来”。包泡总结道：“群众的踊跃程度是我们想象不到的。评选结果呈现两个特点：一是带有中国传统符号，例如龙形、斗拱的，老百姓不喜欢。二来纯粹抽象的老百姓看不懂，也不喜欢。”  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结果？隋建国猜测说：“这个作品中的鸟巢和几个蛋是线与点的关系，‘蛋’丢了后，就显得很败落。供评选的照片也看不出作品与环境的关系。也许是网民对抽象美缺少素养，觉得这哪是雕塑啊，就给了它最高票。”  包泡认为“傅中望作品的雕塑语言的切入点印合了大学里教授的构成类语言”，他说：“包括获得第二名的《记忆山城》，使用的也是构成类语言”，“这两个雕塑不是丑陋的问题，是一个雕塑语言大家不懂的问题”。  “但老百姓不理解，反过来也告诉我们：雕塑家要有自己的创造，”包泡毫不避讳，向时代周报记者表达自己的评判，“这两个雕塑确实也一般。”  王明贤说：“尽管有的专家可能并不完全同意评选结果,但我们要听取网民的意见”，在现场“有专家认为，我国当代艺术作品，通常吹捧有余，批评不足，导致大量的低俗、低劣作品问世。还有专家表示，国内比这十大丑陋雕塑更丑陋的多的是，到了无法容忍的程度”。  隋建国坦言“这次评选有不成熟的地方”：虽然网友参与的数量挺多，但发动不够广泛，投票范围也较窄”。据报道，“丑雕评选”的备选雕塑，是主办方通过网络搜索“网友曾经认为丑陋的雕塑”而得。隋建国建议下届“丑雕评选”应增加环节，让网民尽可能多提供各地雕塑图片，上传时要把作品与环境的关系、标题表达的含义等一并提交，“要不然就会特别片面”。  包泡对首届“丑雕评选”的评价是：“真正学术层面的讨论远远不够。第一次评选是听老百姓对城市雕塑的看法，它相对简单，流于表面。”至于是否举办第二届，他说：“我想不会了，起码从我个人角度来说不会。不深入，无意义。”  作者：这是无厘头的搞法  无论隋建国还是包泡，都与傅中望熟识。接受时代周报记者访问时包泡说：“大前天的雕塑协会年会上，我老远见到他，就说：对不起啊，这是老百姓提出来的。我俩还拥抱了一下。”  “丑雕评选”期间，隋建国在武汉见到了傅中望。“他秘书对我说，傅馆长在你们的评选中排第一！我还说不可能，”回忆起这段，隋建国笑了，“我说这是网民投票，专家不能干涉，只有随它去。傅中望也说，随它去吧。”  隋建国告诉时代周报记者，傅的秘书曾给主办方打电话协调。秘书纳闷：“傅馆长是好雕塑家，评选怎会成这样呢？”搜狐的回应是，傅中望已接受过媒体采访，“已经出头，弄也没法弄。”  “我和傅是老友，很早就认识。但‘丑雕评选’作为学术和社会活动，不能因为是老友而把他拿掉，我没对网站说过这样的话，也不能这么做。”包泡说。隋建国的态度也一样：“我主张专家不要参与评比，原因还有一个。假如网民评了之后，专家再折腾，比如把傅中望拿下来，其实也有点强奸民意。”  在初选阶段接受一家报纸采访，表达自己“问心无愧”，可能是傅中望的《生命》随后票数不断上升并最终“夺魁”的原因之一。这之后，他再未对媒体发声。隋建国说：“他自己出来说就是辩解，网民是不会领情的。”  2013年1月1日，傅中望接受了时代周报记者的电话采访。尽管表示“网民有表达的权利”、“大家关心城市雕塑是好事情”，“某种意义上能监督艺术家和环境艺术工作者，促进城市环境建设”，但他对于这一评选结果的无奈与不解，还是流露了出来。  傅中望说：“我长期从事公共艺术，现在在做美术馆，也是为公众做事。我觉得我对工作还是很负责的，不是能轻易把一个雕塑放到公共空间中去的人。我也没有那种能量，能把一个老百姓不喜欢的、最丑的雕塑强加给民众，放置到公共空间当中去。”  入选“丑雕评选”候选名单后，一向“很少上网”的傅中望专门去网上看了网友们对自己作品的评价，他没有看到网友告诉自己《生命》丑在何处，不好在哪儿，只看到不断上升的票数。“这个评比叫做‘十大丑陋雕塑’，我得了第一，就是十丑中的最丑，”说到这里，傅中望笑了，“如果真是这样，它应该丑到不堪入目。这个雕塑已有15年，从没听人说它丑，怎么网络点一下它就最丑了？这完全是一个无厘头的搞法，我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。”  “网络评比看似很民主，但鼠标一点就是一票，好像并不是很理性的评审方式。”傅中望说，“你不能说网民自由点击不对，这会导致事情越来越复杂，但作为对艺术、对城市雕塑的评价，还是应该有一个标准和方法。”  2012年10月，郭选昌得到《记忆山城》入围“丑雕评选”的消息。据《重庆晨报》报道，郭选昌斥责“这就是一群不负责任的人做了一件不靠谱的事”，并表示“准备起诉举办评选活动的网站”。同样是这件《记忆山城》，2005年在由全国城市雕塑建设指导委员会（以下简称“城雕委”）组织的评选中，曾获年度“全国优秀城市雕塑年度大奖”。